撰文:陳俊欽
「醫生，能教我一些放鬆的技巧嗎？我的工作壓力很大。」楊小姐說。
「學習放鬆──」
「等等。」楊小姐掏出記事本，拿起筆，隨即抬起頭，專注地望著我。「抱歉！我必須記下來，不然會忘記，最近記憶力很差。」
「學習放鬆技巧是沒有用的。」我一口氣說完。
楊小姐詫異地盯著我。「那壓力大怎麼辦？」
我微微一笑。「你為什麼壓力大呢？」
「因為事情做不完。」
「那你學習放鬆技巧──倘若一切如願，你真的學會了，你也知道該怎麼放鬆了，那麼我問你──你的事情會做的完嗎？」
「不可能。我待的這個行業很競爭，好還要更好──事情永遠都做不完。」
「那你成功地放鬆了自己。事情會做的比較快嗎？」
楊小姐搖搖頭。「恐怕更慢。」
「那事情會做的更好嗎？」
「不會。根本就應付不來。」楊小姐頓了一下。「所以你是說，只要事情這麼多，我就不可能放鬆？那我該怎麼辦？」
「不妨先說說看，你試過什麼方法？」
「渡假、運動──也沒什麼好辦法，就是盡量休息。」
「顯然這些方法都沒效嘛！」我說。「要不然今天你就不會在這裡了。」
「難道沒有什麼比較有效的放鬆訓練課程？」
「有是有，而且很多。光看書局，滿坑滿谷都是教人家放鬆的健康書籍。但是實務上，效果不佳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叫那些作者來過過你的生活。你認為他們能放鬆的了嗎？」
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」楊小姐說。「工作壓力實在太大，根本放鬆不了──不過，難道我就只能看著自己緊張兮兮，失眠、頭痛、心悸、喘不過氣？」
「當然不是。但是光靠減壓，不是辦法。」我說。「你需要的是提高工作效率。」
「工作效率？我倒不覺得，在工作效率上面，我的表現應該不差。」
「好，就以你剛才的行為來做例子好了。」我說。「你還記得你問我之後，隨後做了什麼？」
「我？拿記事本啊──喔，這是我的習慣。我記憶力很差，不記就會忘記。」
「結果我跟你說什麼？」
「你──」楊小姐思索片刻。「你好像告訴我不用記吧！」
「好的，你說你記憶力差，但是你立刻回憶起拿記事本這件事，但是我跟你講的話你卻立刻忘了。所以，我猜，你所謂的記憶力不好，其實只是針對『別人的事』。」
「真的是這樣。」楊小姐點頭。
「為什麼會這樣呢？原因很簡單。因為你滿腦子都是『別人的事情』，所以已經塞爆了，如果可能的話，你根本就不想去記這些東西。」
「沒錯！我很想把那些惱人的公事通通忘掉。」
「因為你根本不想記，所以自然記不住。」我說。「但是你面對這個問題時，你採取的方法是什麼呢？用筆記下來。但我告訴你什麼都不必記。你的記事本是白掏了，而筆也是白拿了。就算我真的講了些什麼，你也記了，但你事後未必會去看；即使看了，也未必會去練習；即使練習了，也未必會持之以恆。」
楊小姐遲疑半晌。「的確是如此。」
「這就是無效率。」我說。「所以你的事情永遠忙不完。你不停的記，記不住就用手寫，但是記了一堆未必有用的事情。」
「但是，沒記下來的話，需要時怎麼辦？」
「好，倘若時光倒流，剛剛我講了一個神秘的減壓秘方，而你沒記下來，回到家裡之後，就忘光光了，那你會怎麼彌補？所需成本要多少？」
「我會打電話到醫院。至於成本，兩塊錢吧？還有，我會覺得很丟臉。」
「你移動了那麼多條肌肉，勉強自己打起精神，全神貫注準備聽我說話，為的就是那兩塊錢？」
「不懂。」
「其實你畏懼的是丟臉，而且連一點可能性也不願意見到。你花了幾十倍的力氣在做準備──你為『完美』投了太高額的保險。保費卻高到讓你精疲力竭。」
「你說的沒錯。我大多數時候是在做準備，而且為一些幾乎不太可能發生的風險做準備。但是，萬一發生了怎麼辦？誰能幫我？」
「你忘了一個人──未來的你自己。無論如何，她會扛起一切。不是麼？」我笑了。
楊小姐愣愣地望著我。
「把未來交給未來的自己。現在的你，只要管好現在。這就是放鬆的秘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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